木言不言

说明：时间设定在21世纪中叶，钢铁侠和美国队长都已经是卸任很久的老人了。Tony开发了一个名叫“永恒之境”的项目，可以把记忆上传的云端，在死后依旧“活着”。

梗来自于《黑镜》第三季第四集《圣朱尼佩洛》，这集简直温暖到不像黑镜。

希望能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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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早晨起床时膝盖发出嘎啦的响声，关节的摩擦让他咧嘴吸了口气。

“早上好，老爷爷。”Tony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等Steve跛着脚去把暖气打开再起身，枕头上有睡觉时掉下的几根头发，都是白的。

Steve Rogers失去超级士兵血清已经三十年，慢慢从美国队长变成每天要吃降压药和钙片、走路要放慢速度才不至于扭到脊椎的老人。Tony对此十分满意，拄着拐杖每天和Steve比谁能更快地弯腰捡到门廊上的报纸是他现在的乐趣之一。

“吃完给你看一个新玩具。”Tony举着叉子在餐桌上挥舞。

“所以你昨天熬夜了，”Steve忽略了“玩具”两个字，迅速抓住了重点，“难怪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的卧室。”

“我完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老年人总是脑部供血不足，可以理解。”

“你也已经七十岁了。”Steve无奈地说。

“和你比起来我还是个小伙子，所以跳过‘早睡’的言论直接去看我的成果吧。”

Steve原先以为Tony的新发明和之前的一样会是些小巧灵活的东西，比如上次他造了一个可以跑进口腔和喉管里取出卡在里面的鱼刺的微型机器人。家里多了许多能被Jarvis操作的家务机械臂，Steve用了好一阵子才适应这些无处不在的钢铁助手。

但实验室难得地整洁，没有焊接失败的金属或是烧焦的味道。Steve有些奇怪地环绕四周，Tony口中的“新玩具”连影子都没看见。

“戴上这个，粘在后颈就行，”Tony递过来一个白色纽扣一样的东西，“Jarvis，启动项目E。”

“项目E？”

“永恒（Eternity）.”

Steve觉得那个东西磁铁一样吸附在皮肤上，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一阵轻微的眩晕之后他发现置身在曼哈顿深夜的街道上，不远处的复仇者大厦上的字母在闪闪发光。周围空无一人，两边的房子里也没有亮灯，Steve暗暗握紧拳头。

“感觉怎么样？”Tony在他身边，轻快地问道。

Steve觉得Tony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他迅速转过头，脖子出乎意料地没发出喀拉嘎啦的抗议声。Tony的侧脸被路灯微黄的光线照亮，Steve看到他四十岁的样子，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者是终于从一个梦中醒来。

“我知道我一直很好看，”Tony抬手在Steve眼前挥了挥，“但也别这么盯着我。”

一面镜子在半空无声地出现，Steve看着镜子里光滑的脸：没有皱纹、没有白发，嘴巴张开连牙齿都是齐的。他皱眉看着Tony，等他开口解释。

“不是返老还童，老年人。我建造了一个虚拟城市，站在这里的是我们记忆形成的实体。”

“所以大玩具是指这个？”Steve叹口气。

“享受没有膝盖积液和骨刺的美好时光。”

Tony说着就动起来，Steve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反正下一秒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大厦顶层了。

“我该让Jarvis写一份说明书给你的，在这里我们能随意切换新的场景、产生新的事物，只要在脑子里想想就好，”Tony说，“比如‘盔甲’。”

金属装甲从大厦中破窗而出，Tony纵身越下，让它从后背包围住自己。Steve摇摇头，然后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面盾牌，颜色、重量和手感都和曾经一模一样。而他甚至都没察觉自己如此想念。

Steve也从大厦顶端跳下，风从侧脸削过去时的痛感都很真实。

“你带降落伞了吗？”Tony仰面看着越来越近的Steve大声问。

“你说呢！”Steve喊回去，在下降的过程中他的衣服也变成了美国队长的制服。

Tony笑着点燃推进器，然后飞上去搂住队长的腰一起降落的地面上。

“哇哦，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干过。”Tony打开面甲挑眉。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Sir，测试时间已经到了，我检测出几处故障，需要退出吗？”Jarvis的声音仿佛从某个不存在的穹顶处传来。

“断开连接。”Tony说。

又是一阵眩晕，Steve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睁眼，Dummy正在把“白色纽扣”从他的后颈移除。

“怎么样？”Tony走过来得意地问，额头上的皱纹随着眉毛一起向上。

“挺好的。”

“我把它叫做‘永恒之境’，现在场景和人物都没有添加完成，等完工之后会更棒的。”

“记得给游戏里的人物设定吃饭和睡觉的功能，别忘了，”Steve撑着椅子扶手起身，在Tony的侧脸吻了一下，“我上去看看花园里的草要不要锄。”

“我们有除草机器人，还有这并不只是个游戏，我有更大的计划。”Tony想发表一段演讲。

“我等着你的宏伟计划，机械师先生。”Steve笑着挥挥手，然后关停了要去花园里除草的小机器人。

*

Tony第二次邀请Steve到实验室体验他的“玩具”是在一个月后。他并不喜欢把这个称作“游戏”，但Steve却固执地这么叫。

“开始之前你得把这两片阿司匹林吃了，”Steve递过去一杯水，“医生新添的药，恭喜你也到了要防血栓的年龄了。”

“令人激动的消息。”Tony撇撇嘴接过药片，花白的胡子随着这个动作向一侧偏去。

这次进入项目E后两人的周围只是一片空白。

“想个地方。”Tony说。

“什么？”

“随便想个地方，你想去的。”

Steve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场景，四周的景象也跟着飞速变化。几秒种后这种切换渐渐慢了下来，砖格地板、木质吧台从画面里越出凝固在周围。

“一百多年前的舞厅，”Tony说，“你还是这么老派。”

“陪我跳支舞吧。”

Steve的衣服变成棕色的格子衬衫，下摆塞进卡其色的裤子里，皮带还是他当兵时发的那条。

“我拒绝老式服装，也拒绝慢三慢四。”Tony瞪着Steve伸过来的手。

“我只会那个，没得挑了。”Steve笑起来，揽过Tony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手。

“真不敢相信我一直没教会你跳舞。”Tony低着头小声抱怨，一边还是跟着Steve慢慢地晃，被握住的那只手微微出了点儿汗。

“真不敢相信我们还能有腿脚跳舞，”Steve吻Tony的头发，“我都不习惯它是黑色的了。”

场景变化得突然，舞曲还没结束时舞厅就消失了。Tony说可能是另一次运行故障，却在看到再次出现的舞厅时咬到自己的舌头——

年轻的Howard Stark站在舞池中央，两撇八字胡被勾起的嘴角牵着向上，他露出和Tony一模一样的笑容。

Steve看着Tony，他站在这个熟悉的舞厅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从前的故人，只是没想到Howard竟然真的能出现在这里。

“当然，他是我们共同的记忆，虽然我没见过如此年轻的他。”Tony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Steve用手掌撑在Tony的背上把他轻轻向前推，“我在呢，去看看”。

Howard似乎只是个简单的全息投影，不会动也没有声音，他就站在那里看着Steve和Tony，又好像穿透了他们。

“Howard，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你儿子在一起，”Steve对着投影轻声说，“那时候你可是连正经的女朋友都没有。”

“老头子知道说不定会打死你。”Tony伸手去碰父亲，却穿透了Howard的面部。

*

连接断开后Tony立刻就开始检查运行状况，Jarvis帮他记录到三次卡顿。Steve坐在椅子上看着伴侣并不灵活地从桌子一侧走到另一侧，开口让他休息一会儿。

“刚刚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了灵感，我要赶紧实现它。”Tony咳嗽了两声，觉得喉咙有点不舒服。

“没人拿鞭子在后面赶你，Tony.”Steve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还记得我说的‘更大的计划’吗？”Tony转过去问Steve，眼睛发亮。

Steve点头，“所以那是什么？”

“它会是我们以后的居所，我把全部的记忆上传至云端，让我们能够完全生活在里面，”Tony有点激动，“没有衰老和受伤，不再受到时间的约束，真正的‘永恒之境’。”

“你所说的‘以后’，是指我们死之后？”Steve的手停在Tony的背上，他有点不确定刚刚听到的东西。

“是的，但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死亡就不是死亡，而是‘重生’。”

年轻的他们生活在一个永不退色的空间里，听上去美妙得像伊甸园里结出的第一颗苹果。

“Tony，这让你听上去像个沉湎于过去的人，想要活在自己创造的幻境里，而这通常都是我的角色。”Steve说，抬手止住Tony想出口的反驳。

“你说在那里面我们能够做一切事情，大概在你完成后还能见到一切想见的人。时间变得毫无意义，可以被静止也能被跳过，‘永恒’这个词就变得像街边的垃圾一样一文不值。”

“我们在那里面年轻，”Tony说，“无所不能。”

Steve抵住Tony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我们曾经年轻，你是钢铁侠而我是美国队长。但现在你是Tony，我是Steve，如今我更爱你的皱纹。”

“漫长的时间会让我们变得完全不同。就像坠机前的我和活在21世纪的我，有些东西虽然还在，但也已经被迫成为新的人了，你永远无法同时间抗衡。”

“你是说永恒会成为折磨。”Tony向后退了两步，肩膀塌下来。

“我没那么说。但如果你热爱流逝的每一天的话，永生就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Tony摇头，“让我再想想。”

“那我去准备晚餐，”Steve没再说什么，“但别害怕做决定，我在这里。”

*

21世纪中叶时两位曾经的世界英雄离开，神盾局依照遗嘱最终将他们火葬。那一天马里布的别墅里没有灯光再亮，漆黑的地下实验室里却突然有声音响起：

“Sir，请确认是否执行项目E.”

END.